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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這下仍然是炒冷飯的電影主題分享。
        在相當遙遠的LD時代,光碟價格仍然高昂、光碟廠還沒倒閉、LD就像比薩餅一樣大的時代,我看「與狼共舞」,那是國二青澀少年時。那時,對整個美國歷史一知半解的我,對整個世俗紅塵倍顯天真的我,到底從這部深沉的影片裡看到了什麼,說老實話我已不復記憶,但我記得我不怎麼看好的凱文科斯納卻因為這部片而聲勢如日中天,而且那磅礡而悽涼的配樂也像個早已確定的預言一樣,在我體會往後人生各階段的意境之前就先寫好旋律,可以說,我後來直到現在的人生如果搭配上影片裡最後片段的配樂,實在是恰到好處的詮釋。
       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太了解,到底我是屬於偏人群還是偏獨行的個性。我很容易跟別人打成一片,不外乎自己算是外向又幽默的人,但其實我並不很喜歡往人多的地方跑,若能選擇,我寧願自己一個人看書、聽音樂、兜風,反而比較自在;關於這點,我不得不說,恐怕是因為週遭沒有足以交流的人吧,嚴格講起來,能夠切磋的大概只有高中的培訓兄和現在正在誤人子弟的林老師。
        通常大部分的陳腔濫調的金玉良言都會說「遠離人群更能找到自己」,我部分認同這樣的說法,但我也認為,如果身在人群中太久就會失去自己的話,那所謂的「自己」這個存在也太薄弱了一點。人通常是為了許多事情而活著、堅持活著、必須活著,對母親而言可能是孩子、對野心家而言可能是權位、對企業家而言可能是公司,而對我而言則是「自我原則」這個東西讓我堅持;相信對許多人而言,這大概叫做自私吧。我認為這只是立場不同的說法,也就是說,在這個承平而溫吞的時代,注重自我的說法顯得過於特立獨行,但如果這是個人吃人、血腥而混亂的時代 (比如中國的五胡亂華時期或歐洲十六世紀的獵巫行動),注重自我原則反而可能會被譽為亂世中的清流。同理,我認為「我」是個很深澳的存在,我對於了解與分析我自己相當感興趣,但它的深奧可能來自於我根本活不到一百年,所以在這短短數十載的時間內,我一直執迷著「我」、研究著「我」、挑戰著「我」,但如果我可以活到一千年呢?搞不好在第兩百四十五年左右我就對這個「我」感到膩了;更甚者,其實我小時候的妄想一直是認識世界、改變世界,但實際情況是我過於短命,能力短淺,而世界過於廣大,所以我退而求其次「認識自己、改變自己」。如果我可以活十個十年那麼久,應該就表示我非常有餘力可以改變世界,也可以參與世界被我改變的過程了,那麼「我」這個主題就顯得過於小家子氣,我反而會因為想要改變世界而存在了。總之,這是立場不同的問題。
        主角鄧巴中尉也是如此。他意識到自己的過於渺小,大時代的過於動盪,以及所能擁有的過於淺薄,所以他放棄選擇要當南軍或北軍,他放逐自己到邊疆,因為他在那個相差過於懸殊的世界找不到自己的輕重與定位。那麼,回到剛剛說的「遠離人群更能找到自己」,他是否就因此而找到迷失的自我了呢?答案是肯定的,因為這是最單純最直接的做法了;但代價很大,因為這個現實世界是沒有邊界的,遠離了任何東西只是貼近另外的東西而已,而鄧巴將軍貼近的就是與本來的世界水火不容的印地安人。
        身而為人,鄧巴將軍又再度必須被迫選擇要當什麼人。美國人還是印地安人?無論他選擇的是哪個都是地獄,因為這兩個族群就是個歷史必然的悲哀,而這種悲哀並不是美國建國初期才特有的,打從有人類開始就是這樣,所以,我們大可以歸類,這是有意識生物的悲哀,就跟寓言故事裡,蝙蝠必須選擇歸屬於哺乳類還是鳥類一樣。
        鄧巴中尉選擇印地安人,因為他們的觀念與生活方式是相同的,而他在自己美國同胞的族群中則找不到與自己相似的別人。帶著這樣的孤獨,分發到邊疆,進而從跟自己完全不同族群的人找到相似處,這是個令人意外的驚喜與悲哀,因為認同自己的方式竟然是否定自己本來的面貌,無論如何都是難以忍受的。
        重視印地安人並沒有多了不起,就跟重視澳洲原住民、重視台灣原住民並沒有多了不起一樣,若有人覺得這樣做是了不起的,那此人無非是想藉著重視少數族群問題來延伸自己本來的目的,或許是政治上的、或許是正義上的。就我來看,重視少數族群問題真正了不起的地方,是因為這個行為可以讓人審視自己,用第二人稱來看看自己,多霸道?多不公平?多理所當然?多不在乎?在這個任何同情行為都會被拿來炒作的時代,我們在觀看同情時或許也應該觀看一下自己的原罪。
        與狼共舞的主題曲確實非常經典。它就像是本來就存在這個世界上,靜靜地等待有人把它用音符表現出來的情緒性存在。配合上片尾逐漸拉遠淡出的鏡頭,以及令人深深哀切的字幕說明,我每次看都會哭。哀悼的倒不是影片本身或虛構情節,而是現實世界中時代的必然。在所有管絃樂譜出的電影配樂裡,我認為它是到目前為止我心目中的第一名。至於凱文科斯納就不用多說了,他根本不是個好演員,可是人的一生都有顛峰,他的則是與狼共舞,而這真的是經典。
        高中之後我漸漸不聽電影配樂了,而與狼共舞的配樂也逐漸埋沒在前仆後繼的電影配樂發展史裡,但下面這段旋律卻被我的潛意識牢牢抓著。我深深地記得這旋律,也記得我如何被感動,但我卻忘了出處,就像我記得曾經有人對我說了讓我畢生難忘的誓言,但我卻忘了是誰說的一樣,相當令人痛苦,感覺就像自己的記憶背叛自己,離我遠去。很久很久、很久很久、很久很久以後,當凱文科斯納再度復出拍了一部海防隊什麼的爛片,跟著流行的電視上又重播了與狼共舞,我這才從那積陳已久的記憶裡找出我尋尋覓覓已久的旋律。
        是的,就是與狼共舞。也因為如此,我發現,這段旋律所鋪陳的情境,正是國中時想像力豐富的我被感動的情境。我確確實實地用自己的實際人生經歷過這情境了,這段旋律成為我的註腳。我是個遠離某些東西、試圖找到自己,但付出終將被遠離之物唾棄與討厭的代價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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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elvich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